父亲，酒瓶及与秋天有关的片段（组诗）

一   父亲与秋天有关的片段

如果你沿着秋天的题目读下去，你会

读到沙颍河，读到清澈的部分就跳过去

免得水花溅湿了你的胡须

读到诗中陡峭的部分，你就抬头看看天空

想象那次去天堂寨，我拉着你的手攀岩

一步步去触摸天堂

如果你读到林间小路，语气应舒缓些

——因为那条小路也是舒缓的，想象晚饭后

我们常去那里散步，沿途的小草，石子，虫鸣都熟悉了脚步

月光会散发出桂花的香味

星子葳蕤得如一片青草

你继续读下去，一定会读到九龙寺

那里神祇沉默得如一片静静的落叶

没有风，秋阳盛大

你不会读到萧瑟和嶙峋

声音要低缓，不要惊动枝头的红柿子

如果你在结尾处读到蒹葭，请从根部

逐字逐句地去读

读他的苍翠，也读他的萋萋

还读秋天时他的满头白发

二  甲辰九月初五日的父亲

神和往常一样，归位静默，接受

一个人的祈祷

接受香火，接受父亲的供品

——尽管自己无能为力

洗衣晾晒，你把昨天的小情愫洗去

昨夜下雨了，淋湿了许多无奈和忧伤

我需要把这些无聊的东西，在阳光下晾干

父亲扫除庭院的落叶，它们紧紧贴着地面，一副

依依不舍的样子

莳刈荒草，施肥，努力把清木香，墨兰，

绿得接近你心目中的样子

尘世缤纷，还有许多事情不需要我打理

翻开诗书，在上面画了几串小的寂静

身世卑微，我还没资格画更大的寂静

三   秋天的父亲

如果说平原上隆起的九龙寺是父亲的喉结

那么他的祈祷声就是西方的片晚霞

秋收后的平原，有说不尽的萧疏，

也有说不完的诚实

否则就没有平坦的理由

此刻的温存

可以是河湾的羊群，可以是枝头

红彤彤的柿子，也可以用石榴去赞美

满天繁星，也可以用枣树上最后三课红枣

去赞美甜蜜的诱惑

村庄和田野是赞美的理由

婆娑的树影好像是顾城的一句朦胧诗

我只能朗读炊烟，——这是平原上的人们共同的语言

有人站在村头喊一嗓子，暮色上来

我就用毛笔蘸了一次

——村庄有时在我前面，有时在我后面

养了几千年的月亮还没有长大

我只有在写诗时偶尔用一下

四  写给父亲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你的酒瓶坐在藤椅上

与我交谈。周围有墨兰，文竹，朱蕉

和偶尔探过头的麻雀

我们讨论的话题像麻雀那样小，但五脏俱全

譬如会谈到落叶一样的佛陀

生铁一样的寺庙

菜篮一样的寡妇

鞋子一样的山路

谈到溪水潺湲时，《诗经》里的草木便开始葳蕤

鸟鸣惊起的波澜，使一个分行的人

不敢写诗

俄乌战事还没有结束

我俩身世卑微

还不配讨论这样的大事

指点江山，就交给伸出墙头外边的那枝海棠吧

我们只能在尘世里潜行

五 父亲的草木

来了。阳光还是坐在一本书中

与扉页上的池塘，夕阳，芦草交谈

——声音很低

恐怕惊醒沉睡的动词

情节的高潮部分是阳光的蔓延

我们讨论一个没有修辞的树木

——和昨晚刮的那场大风

从哪儿来？又去哪儿了

一个草垛的梦想

也是一群麻雀的梦想

阳光慢，麻雀慢，它在慢慢

寻找草籽，就像在寻找秋天

一副很认真地样子

其实很多事物都被昨晚那场大风吹走了

落叶，沙砾

一些事物的名字也被风吹走了

整个阳台空落落的

风之外

朱蕉，红豆杉，清香木，芦荟

被阳光照耀着

李因杰，笔名憨豆，男，教师。

作品散见《诗刊》《星星》

《河南诗人》《江南诗》

《诗潮》《诗歌岛》《淮河诗刊》等，

2022年荣获第一届雪落青衣

“桃夭杯”情诗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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