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玫瑰香】

文：青小素

一、

惠然见到楚铮的那天冬阳明媚，不算凛冽的风一点一点吹过来。

在小区后门，惠然一眼看到个子不高的男人在热闹的人群中安静的等。“嗨！”她走过去招呼，并不觉得突兀和陌生。

是临时约的见面。楚铮一大早在微信里问：“宝宝今天去了她妈妈家，我想中午请你吃饭，有空吗？”惠然想了想，很快答应了他。

二、

两人认识缘于偶然。那日惠然抑郁，想到有一阵子不曾联系的闺蜜冷玉，便一通电话拨了过去。话筒那端的人显然正忙着，周遭声浪嘈杂起伏，想必应该又是诸如酒会之类惠然并不爱去的场所。

亲爱的，过来美媛会所放松放松，你呀，别总一个人在家里窝着，独居的时间长了，你这种快要灭绝的文青类动物迟早会被回忆逼疯。冷玉的大嗓门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你要学学我，人生几何，对酒当歌，日子横竖都是过，凡事太过执着的人是没有快乐的。亲爱的，老张有个朋友单身，介绍给你好不好？等下给你发微信号，没事先聊着。不说了不说了，老张还等着我一起去敬酒。电话就这么被挂断，快人快语的冷玉总是这般风风火火。惠然在怅惘中呆坐许久。

就因为这样的一种契机，去年冬日的某个午后，两个互不相识的单身中年男女有了过往并不甚密的交集。第一次对话，惠然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那么直白的切入了主题，她是一个严谨而老派的女子，素来都是很温婉的言辞。不知为何，初次隔屏相对，她的话风竟然犀利主动，这架式足以让人产生从容老练的误解。她对着楚铮的头像，没有片刻思索就快速地敲出了一串字：你单身么？请原谅我说话直接，朋友和家人劝我找一个一起过下半生的人。她以为对方会吓跑的。楚铮却回：是的，我也一样。家人朋友担心你是好的，但愿我们有缘也有分。惠然愣了半晌，终于说出一句话：那我们试试看。

他们开始在微信上隔三岔五的闲谈，说天气好不好，工作忙不忙。话题有一搭没一搭，不咸也不淡。大多数时间是惠然在问着，对面的男人在应承着。偶尔楚铮也会话多，那是说起他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惠然在楚铮的朋友圈看到过很多小丫头的视频和照片，父女俩互动的亲密无间有那么一瞬拨动着她的心弦。她是一个母性十足的人，也是一个爱孩子的人。时间久了，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她们不像是一对想要相恋的异性男女在进行情感上的沟通，而是两个年龄相近的父母在针对如何带好孩子这个问题上一次又一次做经验上的交流。

三、

冷玉几次追问她，两人之间感觉如何？有没有进展？惠然想了想，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温开水一般的交往，没有冰点，也达不到沸腾。两个都孤寂的人，走在一起却没有看到被擦亮之后的光焰。惠然也问楚铮，单身多年，为何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大概是没有想到有这样的问话，几分钟之后他回话：是要求高吗？想了想觉得应该这样作答，是不再有激情了吧。

是了，没有激情的人生多么可怕，心无所寄、爱无所依，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想到这里，惠然突然间打了个激灵。

四、

联系却一直持续。直到圣诞节她收到他寄来的巧克力，虽不是她一贯爱吃的牌子，心里仍然生出了淡淡的欢喜。只是一次她无意中说起，他便要了地址，依然话少，不多说一句。

后来每次吃着甜腻腻的巧克力，惠然便会想起那个寡言少语的沉稳男子，他说：我觉得女儿爱吃的东西你也应该会喜欢。哈，这个男人是把他也当做女儿来疼了啊！

五、

楚铮是个典型的工科男，有过二段婚史，在本市一家院校的研究所里上班。这些信息见面之后他在断断续续的聊天中传达给了她。

惠然安静听着，并不追问也不打断。她的好奇心总是不够强大。或许她是应该打听细节和原委的，但她只是单纯的享受着两个人的午餐。那个在微信上并不多话的男子相处起来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尴尬，他甚至心细如发，点了适合她口味的餐。

饭后她便随意的带着他在栈道上转，冬天的阳光斜斜的打在脸上，如果没有风，那会很温暖。

楚铮走的时候把惠然送到了楼下。我就不请你上去了，开车小心，到家后给我电话。好，那就再联系吧。楚铮挥挥手，惠然看到他眼里闪过的一点光。

六、

事态却没有朝着突破性的方向在发展。一切又仿佛回归到最初的模样。只是，他开始在她的朋友圈点赞，留言简短而明朗。看不到暧昧，也感觉不到牵挂。

惠然常常想：是不是所有的中年男女都被旧事纠缠，再也没有能力被点燃？她自己也一样。过往像山，压着她。

七、

惠然在失眠的晚上会偶然想到他，楚铮的眼神非常干净自然。他和她聊的都是家常，温吞吞的像杯白开水一样，却没来由的让惠然卸下所有伪装。

知性的她有时会像个孩子来几句胡搅蛮缠，有时会在收到他的早安信息时调皮的说一声：铮哥哥，早安！他总是笑笑，不置可否，然后发来一个个笑脸，那些笑脸安静、温暖，像小太阳。

惠然有一天突发异想，发信息给他：周末无约的话我们一起过？楚铮说：好！这个惜字如金的男子在任何时候都是如此从容不迫。

惠然觉得楚铮是湖泊，有时浅显，有时深不可测。

周末之约后来并没有实现，因为楚铮的儿子从韩国回来。没有关系，儿子难得回来。惠然嘴上说着，心里多少是失望的。她感觉到的楚铮永远是恒温，不冷漠，也不热烈。她不知道她该回应他的是热还是冷？

渐渐的，她也变得恒温了起来。

八、

很快到了七夕情人节这一天。惠然在床上躺着小憩，午后金色的阳光攀上了她的窗帘。细碎的光影落下，斑斑点点。

恍惚中她听到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她懒懒的拿来接。居然是那个永远恒温的楚铮，他对着她嚷：傻丫头，快起床，我在你楼下，我们一起去买花！七夕玫瑰香……

是的，七夕玫瑰香！七夕玫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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